軍旅生涯廿七年(二)入伍

  幼校畢業放三個禮拜的畢業假,是我軍人生涯最長的一次假期,玩得昏天暗地,假期結束就準備前往陸官接受三軍八校的入伍訓練。
  所謂三軍八校就是陸軍官校、空軍官校、海軍官校、政戰學校、國防醫學院、中正理工學院、國防管理學院,以及警官學校。那時八所學校將近三千名的新生全部集中在陸軍官校,分成二十一個「入伍生連」(又好像二十二個),接受為期兩個月的入伍訓練。
  這兩個月是七月到九月,正是南台灣蚊蟲最為猖獗的盛暑,野外遍地長滿了含羞草。
  小時候成長於台灣北部,很喜歡難得一見的含羞草。每次見到,總要再三見識它葉子收攏的過程。等到入伍訓練結束,完全改變對含羞草的印象──它看似含羞,莖幹卻長滿了刺,應該歸類為「陰險狡詐」的植物。
  後來見到含羞草,心裡就有股衝動想將它連根拔起。
  入伍訓練對軍校正期生而言,就 是官校一年級的新生訓練。
  由於已經在幼校讀了三年,自認熟悉基本的軍事動作,也適應軍中團體生活。所以,儘管學長把入伍形容成地獄,我聽了只是笑笑,心裡卻不害怕。
  有什麼好怕?我身強體壯,學習力和適應力都優於一般人。假如連我都通過不了入伍訓練,又有多少人能夠通過?再看看先期學長,每年總有上百人,從不曾聽過有誰在入伍訓練時被洮汰。假如是百分之百的結訓率,說它有多難多苦,如何要人相信?
  就是這個信念,讓我對入伍訓練充滿了好奇,甚至有點期待。
  到陸官報到前一天,大夥晚上回到幼校集合,第二天一早換穿新發的陸軍綠色制服,再各自背著自己的大背包,坐上巴士浩浩蕩蕩前往陸軍官校。
  報到地點在陸軍官校大操場。
  各校新生分批到達,依序唱名到分配的連隊。
  我是入十二連(入伍生第十二連隊)。站在十二連的縱隊之中,正在等待後續的唱名作業,就見一中尉軍官由前方慢慢踱步而來,兩眼盯著我胸前。
  這人一百七十公分左右,方臉大眼、皮膚像焦炭,後來才知道是我們入伍生連的排長。
  他走到我身前,輕輕問了句:「這顆釦子為什麼沒扣?」
  我低頭看看,理直氣壯道:「這件衣服是今天才新發的,釦眼開得太小,想扣也扣不進去。」
  沒想到,我這麼誠實的回答,卻換得他一句虎吼:「講理由?」
  這一聲如石破天驚,我幾乎在原地晃了晃。
  吼完,他指著遠方,喝斥道:「扛行李,繞那棵大樹跑一圈。」
  我本想爭辯──這件衣服今天早上才發,全新的,第一次穿,釦眼太小是事實,我能怎麼辦?
  講理由是人之常情。
  可是,入伍生不是人──是「入(音"陸")」,勉強要算只是「伍」──半個人。不管犯了什麼錯、遭到什麼責難、受到什麼不白之冤,全都不能說理由。
  面對剛才的問題,正確的做法是挺起胸膛,大聲回答:「入伍生,沒理由!」
  然而,那是第一天,我怎麼知道什麼是正確的做法?
  我幾度猶豫,實在是排長的面色過於嚴厲,到了口邊的理由只好吞回肚裡,乖乖扛起大背包,來回一圈大約兩百公尺,大太陽底下跑得氣喘如牛。
  人員分配完畢,排長騎著單車帶領我們跑步回連隊。
  沒錯,他騎單車,我們背著行李跑步,一路還得整齊答數。
  陸軍官校的校區很大,所有連隊成兩排向東展開。靠廣場的是單數連,後面是雙數連。號碼由小而大,連隊標誌的「號牌」就直立在連隊大樓前的綠草地。
  我們背著行李,艷陽下一二、一二跑著,雖然很累,但是瞧見連隊的號牌越來越近,曉得即將抵達目的地,也就不覺得那麼累。然而,就在目的地前方的路口,排長突然下令右轉,下一個路口再右轉,大夥朝反方向前進。
  從大操場到連隊,大約五分鐘的路程。那一天,我們背著非常沉重的行李,前前後後恐怕跑了半個小時,最後回到連上已是大汗淋淋,每個人累得連罵人的力氣都沒有。
  假如你認為這是第一天,排長想給我們一個下馬威,那可就大錯特錯。
  第一天才開始,凡事都客氣三分。
  即使客氣三分,也夠嗆人的!
  所有入伍生無不被嚇得膽戰心驚,默默做著長官交辦的工作,從編排隊伍、安排寢室、環境介紹、整理內務、打掃環境……,不時一聲怒吼從某個方向傳來,就見某個入伍生或是抱頭蹲跳,或是伏地挺身。
  寢室的安排原則是一班一間。很不幸,我被編在十二班,而連上只有十一間寢室,所以我們這班被打散分住在各寢室。
  的確很不幸。
  入伍生的訓練極其辛苦,各班的班兵朝夕相處,都會培養出一股特別的感情。
  我呢?
  孤家寡人住在別班的寢室,被他們視同「外來客」。全班沒有一個海幼的同學,在艱苦的訓練當中,可以說是雪上加霜。
  回到寢室,我獨來獨往,幾乎沒有談話的對象。
  如今回想起來,也不知是我的錯,或是他們的錯。總之,我和他們沒有互動,偶爾還發生小爭執。又由於他們同屬一班,一旦產生爭執,全班都會表現出敵愾同仇的神色。
  我這人是吃軟不吃硬。某天在寢室和一位陸幼升上來的同學發生爭執,只見三個同學同時圍上來。我迎面一腳踹向當中那個主事者,就見他「飛起來」撞向三、四公尺之後的牆壁。
  這一腳嚇得眾人張口結舌!
  從此,再也沒人敢招惹我。
  由此可見,當年我是何等的強壯、凶悍,再加上入伍生都剃了大光頭,我眼露凶光時簡直就像殺人犯。
  別以為我言過其實,再舉一例你便明白。
  三軍八校在陸官受訓,人數最多的是陸官的學生,管理幹部又全是陸官的學長,陸官勢力之龐大,不想可知。
  誰敢不賣陸官的面子?
  我個性倔強,偶爾因為氣不過,管他是班長或排長,一怒之下就當眾抗命。
  例如,有一次班長罰我下跪。我狠狠瞪他一眼,就是站在原地不動。
  又有一次班長罰我在含羞草上爬行。我只是搖頭,說含羞草的刺會割傷手臂。
  幾次抗命之後,惹惱了陸官的同學。某天睡到半夜,一群人把我叫起來,大夥來到連隊後方的草地,七、八個人圍著我,卻是沒人敢罵我,更沒人敢動手打我。當然,我也沒那麼不識趣,談判般地和他們達成協議──以後公開場合不可以抗命,私下爭吵沒關係。
  這麼講,似乎我很有骨氣。
  那又錯了!
  上面這些事都發生在訓期的前半個月。
  入伍訓練如同在木板上鎖螺絲釘──越鎖越緊──隨著時間過去,訓練的要求會越來越嚴格。
  舉幾個例子便可說明入伍訓練有多麼艱苦。
  班長第一次罰我在含羞草上爬行,我搖頭拒絕。後來不單必須爬,班長根本是盡挑長滿含羞草的草地。同學手臂的下緣被割得一道一道,也沒聽到任何人抱怨。
  被含羞草割幾下,對入伍訓練的艱苦而言,只是小菜一碟。
  入伍期間每天都在刺耳的哨音中起床,接著是拿盥洗用具到「連集合場」集合。排長下「向前看」口令時,隊伍應該集合完畢,他卻總是早下十幾二十秒,也因此,隊伍始終零零落落。
  由於隊伍不整齊,排長罰大家跑步。同學們剛起床,腳上穿的是拖鞋、身上是內衣內褲,手中捧著臉盆,還沒完全清醒過來就要繞著連隊跑一圈。跑的時候總有幾個班長追在後方,他們一邊追,一邊嘶吼:「誰比我跑得慢,誰就倒楣!」
  領頭的第一個到達集合場,排長再次發出集合令。等下達「向前看」口令,總有過半的同學還在半路。
  沒到位的同學這時要蛙跳就位。
  日復一日,整個入伍訓練期間沒有一天例外。
  再例如,某天下午的課程是「野外教練」(如相片一,也就是俗稱的「打野外」),臨出發前突然下起一陣大雨。我正暗暗慶幸,以為天雨可以免除戶外操課,班長卻命令大家穿上雨衣。


相片一:野外教練
  想想看,類似相片一的穿著(只差沒有偽裝的雜草),外罩一件雨衣,在悶熱的盛暑,從連集合場到幾公里之外的野外教練場(陸軍官校的後山),一路端槍整齊跑步,沒事還來一段「答數」,那是何等的辛苦!
  更不幸的是,跑到一半大雨停了,無情的天空出現了大太陽。
  很無情──隊伍沒有停下來,沒人下令脫雨衣,大夥在艷陽下繼續跑步上山。
  到達目的地,排長在前方講課,我坐在地上動也不動,兩眼死盯著腿前的草地,心裡默數從鼻尖淌下的豆大汗珠。
  可能數到三十幾粒,猛地就是匡啷一聲。
  原來身後另一位排長見我沒專心聽講,拿他的鋼盔砸向我頭上的鋼盔。
  那是狠狠地砸過來,一點都不客氣。砸得我眼冒金星,好半天腦袋瓜還是嗡嗡作響。
  我是適應力極強的人,動作又快,早上集合從沒被罰過蛙跳,夜間緊急集合都是第一個到達集合場。此外,各種動作做得也很標準。例如連上比賽「立姿射擊」,我撐得最久;比賽步槍拆裝結合,我的速度最快。
  最快的一次甚至短到38秒!
  想想看,一把五七式步槍,從完整拆卸成一件一件零件,再把所有零件組合起來,最後擊發扳機,總共只要38秒!
  據排長說,這成績是入伍生有史以來最快的紀錄。
  有一天上完野外教練課,回程的路上經過黃埔湖(相片二),一位排長指著湖心半開玩笑地叫我往下跳。


相片二:陸官的黃埔湖
  我毫不考慮就往下跳,排長想拉都拉不住,讓全連都嚇了一跳。
  越到後來我贏得越多幹部的認同,卻也讓他們越想要試探我的能耐。有一天中餐吃烤鴨,大家都不吃沒處理過的鴨屁股。某位班長拿了一個空碗,收集各桌鴨屁股的同時,不時瞥我一眼,再露出一抹奸笑。看到他的奸笑,我屁眼都麻了。我厭惡吃禽類屁股。等一下他逼我吃,要如何應付?
  果不其然,他收集了滿滿一碗的鴨屁股,砰地往我面前一放,不懷好意令道:「吃!」
  「哇,我最喜歡吃鴨屁股。」我裝作驚喜不已,望著鴨屁股嚥了口唾沫。
  班長半信半疑盯著我。
  我拿起鴨屁股,一口就塞進嘴巴,牙齒迅速嚼動,一副很好吃的樣子。
  班長覺得無趣極了,起身把碗拿走,又去逼另一個調皮的同學。
  那位同學拒絕吃,頓時引起三、四位班長圍過去,大家一起強迫他吃。
  後來他吃了幾個鴨屁股,我不清楚,然而我可是一個也沒吃。
  我把鴨屁股含在口中,皮都沒咬,假裝吃得很高興。等到班長的注意力轉移到別人身上,就悄悄吐了出來。
  再惡劣的環境我都能夠生存。
  可是,像我如此能適應環境的變色龍,都覺得入伍有如十八層地獄。尤其是體力的透支,讓人有生不如死 的感覺。
  衣服是濕了乾、乾了濕,一天乾濕兩三個來回是家常便飯。
  晚上查舖哨聲一響,保證三十秒不到就呼呼大睡。
  偶爾操練到一半,渾身還是濕淋淋的,休息時在大太陽底下坐著也能睡著。
  入伍到後期,如何保存體力、補充體力,是所有行動最主要的考量。例如剛到陸官被罰跪,我是理也不理。後來卻唯恐跪得太慢,排長改變心意而要我跑步──那可要耗費多少體力啊!
  三餐也特別能吃。令人印象最深的是早餐的饅頭,又白又大,還帶了點甜味(海官的饅頭從不曾這麼好吃)。逮到機會上小吃部,那可是一仰頭就能灌下一大瓶汽水,接著大口大口吞嚥花生糖、餅乾、蛋糕。短短兩個月,我的體重從六十二公斤(唉,多令人懷念的體重)增加到七十三公斤。
  後來回到海官,半年不到,體重又回到六十三公斤。
  能夠從體重的變化想像當年入伍過的是什麼樣的生活嗎?
  如今回想當年,那時我才幾歲?

  不正是今天小兒子的年紀!
  假如這一切今天發生在我兒子身上,肯定讓我鼻酸。
  入伍是苦,卻也留下許多永生難忘的回憶。好比說早點名、野外教練、攻山頭、夜半緊急集合、唱一首歌就要洗完的戰鬥澡、實彈射擊、刺槍術、五百障礙,甚至實際扔了一顆手榴彈。
  麥克阿瑟說:給我一百萬買我入伍的回憶,我不賣;給我一百萬要我再入伍一次,我也不幹!
  第一次聽到這句話時,我已經受完入伍訓練,有了刻骨銘心的體會,讓我對麥克阿瑟的觀察入微、形容之 妙,欽佩得五體投地!
  很少人能夠體會這句話的真義。
  許多人不以為然,有的甚至說出反諷的話。例如:「他說的是美金吧,別說是一百萬,給我十萬我就願意再入伍一次。」或是:「無所謂啦,免費都可以拿走我的入伍記憶。」
  講這種話的人,我保證,他接受的不是道地的入伍訓練。
  入伍結束,其他學校的學生回校,海官和空官卻得繼續留在陸官,再接受一學期的學年教育──不曉得是哪個長官出的餿主意!
  這麼做的目的是什麼?培養「三軍聯合作戰」的默契嗎?
  結果是默契沒能培養,卻讓我對陸官忽視教育的程度大開眼界。
  陸官號稱大學,某些從陸幼升上來的同學居然無法完整地背出二十六個英文字母。第一次期中考,第一堂的考試時間是星期一早上八點,臨時卻通知要開全校週會。
  知道當年陸官的全校週會是怎麼開的嗎?
  對不起,不是坐在有冷氣的大禮堂,而是全副武裝──頭戴鋼盔、手持步槍、腳打綁腿,站在大太陽底下的大操場(相片三),整整一個小時沒人敢動(升旗台上方有學習幹部監視。只要被登記亂動……,哪怕只是擦一下額頭汗水,星期天別人放假,你則要被罰出「軍紀操」)。


相片三:這樣站著開週會
  一個小時之後,當大家曬得昏頭昏腦,再到教室參加考試。那次考試,我以最快的速度交卷,為的是搶時間趴在桌上睡覺。直睡到第二堂,必須由別人把我搖醒,才能撐起身子接續考試。
  還有更離譜的事。
  陸官後山有一個大靶場。某次實彈射擊,一顆子彈不知打到什麼形成「跳彈」,傷到「防彈背」後方的民眾。經過校方檢討,得到「防彈背高度不夠」的結論。
  於是,要施工改建,增加防彈背的高度。
  誰來施工呢?
  正好有我們這一群三軍官校的新生。
  說好聽是磨練,其實是壓榨勞力。
  從校方下定決心開始,每天下午三點(或四點),所有新生帶著圓鍬,全連跑步到後山靶場。大夥又是鏟土、又是裝袋、又是縫合麻袋,最後再把沙包堆到防彈背的上方,一直做到日落西山。
  將近一千位學生,接連做了可能一、兩個月──場面之壯觀,令人聯想到秦始皇的萬里長城。
  我終於明白,為什麼某些陸幼同學背不完二十六個英文字母。
  原以為陸官學年教育是脫離苦海的開始,沒想到,那是入伍訓練的延續。
  這半年之中,我爭取擔任連上所有公差的機會,盡可能躲開團體活動。不管長官問誰會什麼,我絕對在第一時間搶著舉手大喊:我會!
  管他會不會,先舉手再說。
  我會什麼呢?
  除了會一點油畫,其實什麼都不會。但是在「誰也搞不清楚誰會什麼」的混亂環境,我自告奮勇擔任連上壁報公差、燙衣公差、割草公差、伙食委員、電視公差、種菜公差,只差一點沒當養豬公差(那時國軍提倡「種菜養豬」,一時蔚為風潮,各單位都要養幾隻豬,種幾畝菜)。
  不是我不願意當養豬公差,而是陸官找不到適當地點做豬圈。
  什麼是電視公差?
  莒光日上課時負責拉線、搬電視、調整電視機的收視訊號。
  當公差不是一件容易的事。
  例如割草公差除了要割草,還要會修割草機。
  學生時代誰會修割草機?
  我這一生也不會修割草機。
  可是,我仍舉手說:我會。然後裝模作樣拿起螺絲起子和扳手,一邊拆、一邊默記,等拆到自己沒把握裝回去,才停手不再往下拆,再拿起刷子刷刷,拿塊抹布沾機油擦擦,最後把拆下的零件組裝回去。
  長官看我有模有樣,也就信了,因而順利成為割草公差。
  種菜裝不來,那得靠技術,否則菜苗會死。
  所幸需要兩位種菜公差,另一位是台東來的農家子弟,我只要照著他的指示挖土、灑水、除草。每天早上、下午都要到菜園,那可真是美好的時光,因為我把香菸用塑膠袋密封,挖了土坑偷埋在菜園裡(入伍生不准抽菸)。
  燙衣公差是燙排長的制服。我到今天都是自己燙衣服,就是當年在陸官摸索自學而成。最輕鬆的是壁報公差,在輔導長的呵護下一切活動全免。至於伙食委員,幾乎有一個月的時間在廚房進進出出,別說是團隊活動,經常連正課都不上。
  想起自己在陸官爭先恐後當所有的公差,令我現在都不禁啞然失笑。
  開始的時候我非常不認同陸官的教育。有一次,幾個人在爭論哪一個學校優秀。爭了半天,一位旁聽的排長(後來升到陸軍副總司令,黃奕炳中將)突然插口道:「將來誰打勝仗,誰就是優秀。」
  我不得不承認,打起仗來很可能是陸軍最優秀。
  打仗不能講理由。
  陸軍是最不允許部屬講理由的軍種。
  陸官的學生服從、守紀,一個命令一個動作,不講任何理由。他們能跑、能跳、粗壯、凶悍。好比說橄欖球隊,陸官是大專乙組(甲組學校有體育系)的常勝軍。和海官比賽,記憶中都是五、六十比五、六分的懸殊比數。
  陸官有那種大碗喝酒、大塊吃肉的豪情。
  公差當多了,我經常和連上的長官相處,越處感情越好,也越來越能認同他們的軍風,甚至有點嚮往陸官的生活。
  由此可見,我的基因中有幾分粗豪的因子。
  終於,陸官學年教育結束,到了我們日夜盼望、返回海官的日子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