閱兵

  不久前回母校參加校慶,目睹學弟妹們閱兵,勾起我頗多回憶,於是決定寫這篇文章。
  
  首先要說明,大部分人認知的閱兵實際包含「閱兵式」與「分列式」。
  「閱兵式」是部隊佇立在原地,「大閱官」搭乘「閱兵車」檢視參演部隊(相片一)

相片一:閱兵式。
  「分列式」則是部隊以整齊劃一的「齊步(相片二)」或「正步(相片三)」,依序通過「閱兵臺」向大閱官致敬。

相片二:齊步分列式。


相片三:正步分列式。
  正步與齊步的差異,主要在「手」與「腳」的擺動方式。
  齊步和軍人抬頭挺胸、精神行進差不多。
  至於正步,從相片三不難看出,各國或多或少都有一點差異。
  相片三有四種形式正步,知道哪一種最難嗎?
  記住一個原則:擺動的幅度越大、肢體的動作越多,訓練的難度就越高。
  從這個原則看,上述四種正步以右下角的訓練最難。
  很不幸,當我還是官校學生,我們訓練的正步就是這一種。
  這種正步要求的重點是「四條線」整齊劃一地移動。
  那四條線分別為:槍線、胸線、手線、腳線。
  特別是手線和腳線。手、腳揮動時手肘與膝蓋不能彎曲,必須「筆直」地像一根木頭上/下、前/後擺動。
  這種訓練即使是「單兵」已不容易,隨著排面班兵的人數增加,保持四條線整齊劃一的難度急驟上升。
  例如相片三的左下角,它排面的班兵只有五位,相對於其他十幾位班兵,訓練必然簡單許多。
  如何訓練排面保持「一線」?
  相片四可以給你一點概念。

相片四:藉助各種方法訓練排面保持「一線」。
  又很不幸,我所見過的閱兵畫面中,排面班兵人數最多的是二十五;而我在學生時期參加的國慶閱兵,國防部要求的人數是二十四──僅僅比「最多」少了一位。
  結合前述兩種「很不幸」,我學生時期的「國慶閱兵」是非常艱苦的訓練。
  艱苦兩字還無法形容,更正確地說,是火印一般烙在心頭。
  那是多少汗水累積出來的成果啊!
  所幸軍校七年,我只參加過一次國慶閱兵。
  假如年年如此,說不定我根本無法從海軍官校畢業。
  因為那實在太辛苦啦!
  台上一分鐘,台下十年功,真的不假。
  假如有時間,不妨到YouTube看「國慶閱兵」影片,那是「台上一分鐘」。
  此刻我想談一談「台下十年功」的過程。
  
  當年國防部決定舉辦國慶閱兵,海軍官校正在放暑假。
  為了準備閱兵,原本二十一天的暑假縮短到十四天,不過學校承諾閱兵結束後補假十天。
  於是在南台灣燠熱的夏季,我們提前返校,開始日日接受嚴格的正步訓練。
  是的,日日都得訓練。
  官校比照大學,我們的課業怎麼辦?
  對不起,每天只上半天課,每天下午都是操練時間。
  大夥先從單兵基本動作練起,然後是整班、整排(三個班),最後是整個隊伍一起練。
  練不好的隊伍晚上得加班,練不好的個人週日留在學校繼續練。
  大夥就這麼卯足了勁勤練苦練。
  想想看,那可是南台灣的七、八、九月,不要說扛把槍在操場踢正步,即使只是一動不動地原地站立,二、三十分鐘鼻頭也會冒汗,四、五十分鐘便汗流浹背。
  如此漫長的日子、如此辛苦的訓練,其目的不過是努力保持「四條線」整齊劃一地移動!
  就因為訓練是如此單調、枯燥,無形間更增加訓練的痛苦指數。
  一直練到九月底,當天氣微微轉涼,部隊才開拔進駐台北。
  記得當時我們借住的地點是老松國小。
  轉進老松國小,訓練變得有意思起來。
  為什麼有意思?
  一、那日子如同露營,大夥擠在一個教室打地鋪,經常說說笑笑、互開玩笑。
  二、此時正步已有一定水準,團隊默契也夠,訓練強度因而減弱許多。
  三、這裡的生活基本上是日夜顛倒──白天睡覺,凌晨前往總統府排練;又因總統府的排練時間有限(一卡車隊伍等著輪流上場),因此每晚只能練一遍(輕鬆啊)
  四、夜間扛把槍,涼涼爽爽地走在台北街頭,偶爾街邊還可能有個正妹對你微笑──想想那畫面,不有意思嗎?
  等到十月十日正式上場,大夥的每根神經都繃得跟鋼絲一樣。直繃到閱兵結束,隊伍回到老松國小,這才放鬆下來。
  剩下的工作就是看電視。
  瞧見我們海軍官校的隊伍是如此精神、整齊、雄糾糾、氣昂昂,那麼多日子的汗水、疲累、抱怨……,就在那一刻全化為烏有!
  
  謝天謝地,我曾經參加過國慶閱兵。
  謝天謝地,我這一生只參加過一次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