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勢利嗎?

       幾週前老婆傳來一則信息:海軍上將蒲澤春受邀在台大演講,題目是「我的學思歷程」。

知道學長即將在台大演講,我直覺的反應是:哪個台大學生會去聽?

若要我猜,場面鐵定冷清,聽眾小貓兩、三隻,這豈不丟海軍的顏面!反正老婆在台大上班,因而邀她下班以後,陪我一同前往捧場。

演講會場是一個偌大的梯型教室,沒想到當天趨近滿座。縱然時值防疫,人與人之間必須留一個空位,滿座只是座位數的一半。但即使一半,也有兩百多人。

相當不容易啊!

早知如此,我何苦從桃園趕赴台大?

除了人數出人意料,更讓我訝異的是素來嚴肅的學長,那天談吐風趣、內容有料,台下反應熱絡、互動不斷。

我引以為傲,因而回到家,製作以下圖片發布於臉書。

 


直覺的反應,卻不料引來「我為人勢利,眼裡只有長官」的批評。

就因為這原因,今天寫這篇文章。

 

回想我這一生,與「上」或「下」的互動都不多。假如能用一句話形容我:我習慣孤獨,甚至有點享受孤獨。

畢業後第一年,我擔任陽字號槍砲官,任期結束寫了篇《如何精進H930射控系統》,僥幸獲得「艦隊訓練月刊」兵器類徵文第一名。

那時學長C擔任海蛟中隊長,因為欣賞這篇文章,請我在西餐廳享用牛排大餐。我和他並不熟識,只因為這篇文章便得此殊榮,從此便和他保持一定交情。

轉瞬我赴美留學,歸國,擔任陽字號兵器長,再派任武獲室「先進戰鬥系統」助理參謀。C是此案承辦承謀,我每天跟著他打雜,前後共事半年,午休時兩人常繞著「四海潭」散步,你說:我和C可能不熟嗎?沒想到他離職前,有感而發地對我說:單看你跟我的互動,我覺得我們不是自己人;再看你和別人的互動,我才明白我們是自己人。

 

我習慣孤獨,很少與長官或部屬互動。除了此特性,還有一個毛病:很少開口求人!

如果求人,必然是自認:我和他有足夠的交情。

海軍服役二十年,我總共開口求過兩個長官,D升了將軍,J上校退伍。

D升將軍以後,我探望他的次數大幅下降。

J退伍時我任職武獲室,偶爾下班帶著酒與小菜,就近到他家喝幾杯。

終其一生我和J保持密切來往,他逝世時我擔任葬禮「接待官」。

退伍後我遠赴上海「錢櫃學院」任職,某天接到夫人(J老婆)來電,要我就近勸她在昆山工作的兒子S,不要放棄「電子工程師」的工作。

原來S想從事餐飲業,執意放棄薪水與名聲都不錯的工程師。

得令,我打電話通知S,當晚他來到我工作的小鎮,兩人一桌熱菜、一瓶白酒,長談至深夜,然後他搭乘我包的專車回昆山。

J是我這一生見過「最為部屬考量」的好長官。

 

我習慣孤獨、不求人,不過只要幫過我,銘記在心。

好比在武獲室任職,有一天帶著家人到四海潭釣魚,結果被後勤處處長活逮(那年頭禁止在四海潭釣魚)。

處長身著少將軍服,我父親嚇了一跳,我也嚇了一跳。我急忙說:「對不起,我們現在就走。」

沒想到處長說:「老太爺都來了,你們繼續釣吧!」――看到沒有,這就是海軍!

只因為這一分感激,退伍後處長公子結婚,我不僅前往,為了帶動現場氣氛,還喝得酩酊大醉。

醉到什麼程度?

婚宴在中午,結束後我坐在大廳沙發無法動彈,直到晚上才稍稍清醒,勉強搭了計程車回家。處長肯定不了解那天我大醉的原因,可能以為我是酒鬼。其實,退伍至今二十餘年,那天婚宴是我唯一喝醉的一次。

 

講這些往事,不在吹噓自己如何,實在是因為某些人試圖抺黑我,這才花了些篇幅談這些瑣事。

我沒有多高尚,因為個性決定命運。

軍旅生涯,我不期望升將軍嗎?

當然想,但我心裡清楚地明白,某些時刻即使明知「退一步海闊天空」,但是對不起,我就是無法退!